韓宏基/小龜的家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愛慕的故事: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生命中有某些事物是必須要用理智去看待的?

出現在我店裡，是92年底的事，回家的路上，經過我的店時，順手買了一碗大碗的香菇雞腿麵，加上一份小菜，總共80元；他好奇地對我說了句:這麼便宜?

當時對他並未有太多印象；做了一年多的小吃店，已漸漸地習慣客人的來去，偶爾路過的買客，也不會在心中記得什麼?壹.兩.個禮拜過去，只是記得他有再來買過；但買了什麼?也不會刻意去記住!

會讓我有印象特別記住的客人，都是陸續熟悉以後，經過聊天了解，談起話來還算輕鬆，吃什麼東西有時也都由我決定?每天都會來店裡用餐的人，我會幫他們每天更換不同的食物，以他們習慣的消費金額去做變化!

但他除了第一次消費時跟我說過話；再來買東西只是點餐，買完東西就走了，對他沒有印象也是理所當然。也忘記從幾時開始，他每天下班都會來店裡買東西回家吃；假日休息也會有出現的時候，但我們仍是沒有什麼互動的話題?

習慣了下班時間都會看到他，忽然將近20天不見人影?說不在乎是假的，但真的很在乎嗎?又很難說；也許只是生意上的關心吧!那天晚餐時間看到他出現；我用很生意上的口吻關心地問他:怎麼那麼多天沒看到人?聽我這麼問:他很自然地回答:因為工作的關係，到大陸出差，昨天半夜才剛回到台灣!

當時店裡也沒有幾個客人，有的熟客用餐完便回家了，有的則是做門市業務的老闆或工作人員，8點多正是晚餐與宵夜間的空檔，沒有客人也很正常；我坐在玄關入口位置抽菸，放著熟悉的日文音樂，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?麵吃完了，他並未如往常一般地急著回家，反而在靠近我的椅子坐下，點燃一根香菸!

看著他抽菸的模樣，忽然有種很男人的感覺?30出頭的他，對我而言是很遙遠的年紀，早就不再碰觸感情的我，對他；我也只是把他當成路過的風景，時間就這樣子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流逝著；抽完菸以後，他說要回去了!我沒多說什麼?只是默默地收下錢，然後目送他騎上機車，就這麼走了!

隔天又是同樣的時間來吃飯?我好地問他從事什麼行業?為什麼這麼晚才吃晚餐?他說:沒辦法啊!剛從大陸回來，有許多公事上的東西要處理，而且我做的是電腦零件的業務；有許多報告要呈交上級，單是打字列印就要浪費許多時間，5點多肚子餓時，想說早點下班回來吃飯，但還是拖到現在，回家還要繼續寫報告。

認識半年多了，我們的應對模式，也總是淡淡地，沒有太過親近，也沒有刻意迴避，只是我和他好像有種默契，我們盡量不去探索它的存在?梅雨季節開始，下班常是淋著雨下班回來，縱使有穿雨衣，但身材高壯的他，還是經常全身溼答答地回到店裡用餐，我也習慣煮麵時，拿紙巾給他擦拭臉上的汗?

颱風季節開始了，氣象報告說有颱風即將進入，那時已習慣了，他若沒來吃飯，便是到大陸出差，國內出差天數短，他也會跟我講明天要去哪裡出差，後天在哪裡?幾天後什麼時間回來?所以幾天沒說不見人影；應該是去大陸出差吧!

晚上看到他又全身溼答答地出現在店門口，要我煮湯給他帶回家喝，順便幫他弄肉燥飯.燙青菜.及一份好吃的肉，我憐惜地看著他臉上佈滿了雨水，忍不住責怪他，下那麼大的雨，在租屋處找家店隨意吃吃就好，幹嘛還淋雨特別到店裡買東西吃?

他用很溫柔底語氣說剛從機場搭車回來，本想洗完澡才過來吃東西；經過店門口時看我店還開著，不如先來買東西，反正回家洗完澡再吃也不遲?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了一種想看到對方的感覺?雖然一直刻意地避開?但把零錢找給他時，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手心?一個活生生的人；一顆暖烘烘的心?

了解我做事方式的客人都知道；買東西找零錢的做法?若是紙鈔，我會點清數目讓客人看，再透過紙鈔交給客人，絕不會碰到客人的手?若是零錢，則會等客人手掌攤開，隔約莫5公分處，丟進客人掌心；我盡量跟客人之間，避免有肢體上的接觸，即使是不小心；也會一再道歉?

熟客與我之間的互動，模式大致相同；熟了以後，我大部分都會知道，從事的行業，休假的日子，來店裡用餐的時間?至於姓名我倒很少去問?都是用綽號代替!而熟客則會問我做過的行業，有些會問感情的問題?有些則請教似地；問跟自己工作有關的問題?

但我跟他的話題；永遠都只是簡單的關心，他從不曾好奇我的過去?休假日到店裡用餐，吃完飯.抽跟菸.說幾句話.晚上若不過來，在離開時還會特地交代，要我不用等他?

認識近一年了，我只知道他是從事電腦業，姓林；是鹿港大姓家族成員之一，有女朋友；過完年結婚後，會搬到內湖朋友家中居住，他從不曾帶他女朋友到過我店裡吃飯?只是有時假日用餐完要回家時，會無意義似地說:等會騎車載女朋友去台北時，會從我店門前經過?

聊天最久的一次，是忽然在休假日下午，用完餐，在店裡抽菸；他用很平淡的口吻說著:其實他很羨慕像我這樣的生活，一個人開家小店，自給自足；不用在意他人的想法如何?不知道是否有一天；我也能像你一樣，開家小店，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?

我只是微笑地看著他；也沒回應他的話?只是拿起中島美雪的唱片，放上唱針，隨著音樂的流動，隨著歌詞唱著:

時計の針なら戻る 枯れた花さえも 季節がめぐれば戻る でも私たちの愛は

Good-by Good-by 明日からひとり どんな淋しい時でも 頼れないのね

Good-by Good-by 慣れてるわひとり 心配なんかしないで 幸せになって

我不知道他懂不懂歌詞中的意思，但又有什麼關係呢?我們相遇在不對的時間，所以我們不會衝動到去愛?我們相遇在對的時間裡，所以我們懂得喜歡是一回事；但要愛；我們彼此都沒有那種勇氣?

過年後再來店裡的機會少了許多；他約略講起的事我都記得；我們是在不同的軌道裡生活的人，偶爾想起他，還會有種淡淡地，說不上是哀愁的哀愁?

只記得下著大雨那天，他剛回到台灣，冒雨來店裡買東西，我疼惜地擦掉他臉上的雨水；碰到他手心的暖意，那是生命裡的某一段回憶而已!